齐纪·齐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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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旃蒙大渊献,尽柔兆困敦,凡二年。
起(乙亥,公元495年),止(丙子,公元496年),一共两年。

高宗明皇帝中建武二年(乙亥,公元四九五年)
齐明帝建武二年(乙亥,公元495年)

春,正月,壬申,遣镇南将军王广之督司州、右卫将军萧坦之督徐州、尚书右仆射沈文季督豫州诸军以拒魏。
春季,正月壬申(初二),南齐派遣镇南将军王广之、右卫将军萧坦之、尚书右仆射沈文季分别督率司州、徐州、豫州三地的军队,抵抗北魏的入侵。

癸酉,魏诏:“淮北之人不得侵掠,犯者以大辟论。”
癸酉(初三),北魏孝文帝颁发诏令:“不得抢劫掠夺淮河以北的居民,违犯者处以死刑。”

乙未,拓跋衍攻钟离,徐州刺史萧惠休乘城拒守,间出袭击魏兵,破之。惠休,惠明之弟也。刘昶、王肃攻义阳,司州刺史萧诞拒之。肃屡破诞兵,招降万馀人。魏以肃为豫州刺史。刘昶性褊躁,御军严暴,人莫敢言。法曹行参军北平阳固苦谏;昶怒,欲斩之,使当攻道。固志意闲雅,临敌勇决,昶始奇之。
乙未(二十五日),北魏拓跋衍率部进攻钟离,南齐徐州刺史萧惠休据城抗守,并且不时地派兵出城袭击北魏军队,终于将其击败。萧惠休是萧惠明的弟弟。北魏刘昶、王肃率军进攻义阳,遇到司州刺史萧诞的抵抗。王肃多次击败萧诞的军队,招纳降兵一万余人,因此北魏任命王肃为豫州刺史。刘昶性格暴躁,刚愎自用,对待下属官兵非常严酷残暴,部下都敢怒而不敢言。法曹行参军北平人阳固多次恳切地规劝刘昶,刘昶大怒,想杀掉阳固,便命令阳固做攻城先锋。阳固这个人平时性格优雅,风度悠闲,谁知临阵遇敌却表现的十分勇猛果敢,使刘昶感到非常惊奇。

丁酉,中外纂严。以太尉陈显达为使持节、都督西北诸军事,往来新亭、白下以张声势。
丁酉(二十七日),南齐举国上下戒备森严,严防以待。又派遣太尉陈显达为使持节、都督西北讨诸军事,来往巡视于新亭、白下一带,以壮大声势。

己亥,魏主济淮;二月,至寿阳,众号三十万,铁骑弥望。甲辰,魏主登八公山,赋诗。道遇甚雨,命去盖;见军士病者,亲抚慰之。魏主遣使呼城中人,丰城公遥昌使参军崔庆远出应之。庆远问师故,魏主曰:“固当有故!卿欲我斥言之乎,欲我含垢依违乎?”庆远曰:“未承来命,无所含垢。”魏主曰:“齐主何故废立?”庆远曰:“废昏立明,古今非一,未审何疑?”魏主曰:“武帝子孙,今皆安在?”庆远曰:“七王同恶,已伏管、蔡之诛;其馀二十馀王,或内列清要,或外典方牧。”魏主曰:“卿主若不忘忠义,何以不立近亲,如周公之辅成王,而自取之乎?”庆远曰:“成王有亚圣之德,故周公得而相之。今近亲皆非成王之比,故不可立。且霍光亦舍武帝近亲而立宣帝,唯其贤也。”魏主曰:“霍光何以不自立?”庆远曰:“非其类也。主上正可比宣帝,安得比霍光!若尔,武王伐纣,不立微子而辅之,亦为苟贪天下乎?”魏主大笑曰:“朕来问罪。如卿之言,便可释然。”庆远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圣人之师也。”魏主曰:“卿欲吾和亲,为不欲乎?”庆远曰:“和亲则二国交欢,生民蒙福;否则二国交恶,生民涂炭。和亲与否,裁自圣衷。”魏主赐庆远酒殽、衣服而遣之。
已亥(二十九日),北魏孝文帝率大军渡过淮河;二月,抵达寿阳,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铁甲骑兵多的一眼望不到头。甲辰(初五),孝文帝登上八公山,乘兴而作诗。途中突然遇上倾盆大雨,孝文帝便命令去掉自己的伞盖,与兵士一起淋雨共苦。他看到军队中有生病的士兵,还亲自去安抚慰问。北魏孝文帝派人去传唤寿阳城中的南齐官员出来对话,丰城公萧遥昌便派崔庆远前去应对。见面,崔庆远先质问北魏出师来犯的理由,孝文帝回答说:“当然有原因。你想让我直接数落你们的罪过呢?还是顾及情面而含含糊糊地说呢?”崔庆远说:“我实在不明白你们的来意,所以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孝文帝便问道:“你们君主为什么要连续废去两个皇帝而自立为君呢?”崔庆远答道:“废去昏君,另立明主,这种事情古今常见,并非只有我朝最近发生的这么一桩,所以不知道你对此又有何不理解之处呢?”孝文帝再反问道:“武帝的子孙们,现在都在哪儿?”崔庆远接着答道:“七位藩王乱国同罪,已经和周朝的管叔鲜和蔡叔度一样被杀掉了,其余的二十多位藩王,有的在朝廷中担任清要职位,有的在外面担任州郡长官。”孝文帝又问道:“你们现在的君主萧鸾如果没有忘掉忠义之德,为什么不从前帝近亲中选择一人立为新帝,如当年周公辅佐成王那样,而要自取皇位呢?”崔庆远回答:“周成王有亚圣的品德,所以周公立他为君而自己辅佐之。可是,如今本朝前帝近亲中没有能比得上周成王这样的人物,所以不能嗣立。况且,汉代霍光也曾经舍弃汉武帝的近亲而崐立汉宣帝刘询,只是因为他贤德呀。”孝文帝再逼问道:“那么,霍光为什么不自己登上皇位呢?”崔庆远再次答道:“因为霍光是外姓,不是皇族。本朝当今皇上正可比做汉宣帝刘询,怎么能拿他与霍光比呢?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那么当年武王伐纣,没有立纣王庶兄微子为君而自己辅佐之,也就是贪求天下了吧?”孝文帝大笑着说道:“联前来本是问罪于你们,但是听了你刚才所讲的那些,心里也就明白了。”崔庆远说:“‘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这样就是圣人之师。”孝文帝又问道:“您希望与我和睦友好呢?还是不希望?”崔庆远回答说:“相睦友好则两国互相庆贺,人民大众承受好处。否则的话,两国关系恶化,互相交战,致使生灵涂炭,流离失所。能否和睦友好,完全由您来决定。”孝文帝赐赏崔庆远酒菜和衣服,送他回寿阳城。

戊申,魏主循淮而东,民皆安堵,租运属路。丙辰,至钟离。
戊申(初九),北魏孝文帝放弃攻打寿阳城沿着淮河而东下,所到之处,百姓安居,无有扰犯,前来纳供粮草的民众络绎不绝,挤满道路。丙辰(十七日)孝文帝到了钟离。

上遣左卫将军崔慧景、宁朔将军裴叔业救钟离。刘昶、王肃众号二十万,堑栅三重,并力攻义阳,城中负楯而立。王广之引兵救义阳,去城百馀里,畏魏强,不敢进。城中益急,黄门侍郎萧衍请先进,广之分麾下精兵配之。衍间道夜发,与太子率萧诔等径上贤首山,去魏军数里。魏人出不意,未测多少,不敢逼。黎明,城中望见援军至,萧诞遣长史王伯瑜出攻魏栅,因风纵火,衍等众军自外击之,魏不能支,解围去。己未,诞等追击,破之。诔,谌之弟也。
南齐明帝派遣左卫将军崔慧景、宁朔将军裴叔业去援救钟离。刘昶、王肃二人率领二十万大军。安营驻扎,在营盘周围挖掘树立三层堑沟栅栏,合力攻打义阳城,箭石齐发,使守城的南齐兵士不得不以盾牌来蔽身。王广之引兵来援救义阳,但是到了离义阳城百余里的地方,因畏惧北魏兵力之强,就不敢再向前开进了。城中频频告急,黄门侍郎萧衍请求先去增援,王广之把自己麾下的精兵分给他一部分,由他率领前去。萧衍抄小道连夜出发,与太子右率萧诔等人,径直登上贤首山,来到距北魏军队仅数里的地方。北魏军队没有料到这点,不知道萧衍一共有多少兵力,不敢逼近。黎明时分,义阳城中的守军望见援兵到了,士气大增。萧诞派遣长史王伯瑜出城攻进北魏阵营,借大风放火焚烧了周围的栅栏,而萧衍等率领的士兵则从外围合击之,北魏军队不能抵抗,只好撤退。己未(二十日),萧诞等率兵追击北魏军队,破敌获胜。萧诔是萧谌的弟弟。

先是,上以义阳危急,诏都督青、冀二州诸军事张冲出军攻魏以分其兵势。冲遣军主桑系祖攻魏建陵、驿马、厚丘三城,又遣军主僧护攻魏虎阬、冯时、即丘三城,皆拔之。青、冀二州刺史王洪范遣军主崔延袭魏纪城,据之。
早先,因为义阳情况危急,明帝特诏令都督青、冀两州诸军事张冲出兵攻打北魏本国,从而分散其兵力。张冲派遣军主桑系祖去攻打北魏的建陵、驿马、厚丘三城,又派遣军主杜僧护去攻打北魏的虎勣、冯时、即丘三城,都攻破占领了。青州和冀州刺史王洪范派遣军主崔延袭击北魏的纪城,也占领了。

魏主欲南临江水,辛酉,发钟离。司徒长乐元懿公冯诞病,不能从,魏主与之泣诀,行五十里,闻诞卒。时崔慧景等军去魏主营不过百里,魏主轻将数千人夜还钟离,拊尸而哭,达旦,声泪不绝。壬戌,敕诸军罢临江之行,葬诞依晋齐献王故事。诞与帝同年,幼同砚席,尚帝妹乐安长公主。虽无学术,而资性淳笃,故特有宠。丁卯,魏主遣使临江,数上罪恶。
北魏孝文帝要南去观看长江,辛酉(二十二日),从钟离出发,司徒长乐元懿公冯诞因重病在身,不能随驾前往,孝文帝特意去看他,流泪与他诀别,出发后走了约五十里,传来冯诞的死讯,这时崔慧景等路兵马离孝文帝的营地不过百里,孝文帝轻装率领数千人马连夜赶回钟离。见到冯诞的尸体之后,孝文帝拊尸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天亮,还声泪不绝,悲痛万分。壬戌(二十三日),孝文帝命令各路兵马停止长江之行,依照晋代安葬齐献王的礼仪安葬了冯诞。冯诞与孝文帝同年而生,小时候两人在一起读书,娶孝文帝的妹妹乐安长公主为妻,他虽然没有多少学术才干,但是品性忠厚质朴,所以特别受到孝文帝的宠爱。丁卯(二十八日),孝文帝派遣使节到达江边,向南齐守将数说了明帝废帝自立、杀戮诸王的罪恶。

魏久攻钟离不克,士卒多死。三月,戊寅,魏主如邵阳,筑城于洲上,栅断水路,夹筑二城。萧坦之遣军主裴叔业攻二城,拔之。魏主欲筑城置戍于淮南,以抚新附之民。赐相州刺史高闾玺书,具论其状。闾上表,以为:“《兵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何者国家止为受隆之计,发兵不多,东西辽阔,难以成功;今又欲置戍淮南,招抚新附。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步骑数十万,南临瓜步;诸郡尽降,而盱眙小城,攻之不克。班师之日,兵不戍一城,土不辟一廛。夫岂无人?以为大镇未平,不可守小故也。夫壅水者先塞其原,伐木者先断其本;本原尚在而攻其末流,终无益也。寿阳、盱眙、淮阴,淮南之本原也;三镇不克其一,而留守孤城,其不能自全明矣。敌之大镇逼其外,长淮隔其内;少置兵则不足以自固,多置兵则粮运难通。大军既还,士心孤怯;夏水盛涨,救援甚难。以新击旧,以劳御逸,若果如此,必为敌擒,虽忠勇奋发,终何益哉!且安土恋本,人之常情。昔彭城之役,既克大镇,城戍已定,而不服思叛者犹逾数万。角城蕞尔,处在淮北,去淮阳十八里。五固之役,攻围历时,卒不能克。以今准昔,事兼数倍。天时尚热,雨水方降,愿陛下踵世祖之成规,旋辕返旆,经营洛邑,蓄力观衅,布德行化,中国既和,远人自服矣。”尚书令陆睿上表,以为:“长江浩荡,彼之巨防。又南土昏备,暑气郁蒸。师人经夏,必多疾病。而迁鼎草创,庶事甫尔。台省无论政之馆,府寺靡听治之所。百僚居止,事等行路,沉雨炎阳,自成疠疫。且兵徭并举,圣王所难。今介胄之士,外攻寇仇,羸弱之夫,内勤土木,运给之费,日损千金。驱罢弊之兵,讨坚城之虏,将何以取胜乎!陛下去冬之举,正欲曜武江、汉耳;今自春几夏,理宜释甲。愿早还洛邑,使根本深固,圣怀无内顾之忧,兆民休斤板之役,然后命将出师,何忧不服!”魏主纳其言。
北魏军队久攻钟离而不能取胜,军中兵卒伤亡惨重。三月戊寅(初九),北魏孝文帝到达邵阳,在淮河中的洲岛上修筑城堡,又在南北两岸修筑了城堡,并且在河水中树立栅栏,以断绝南齐援兵之路。萧坦之派遣军主裴叔业攻打北魏新筑建的这两座城垒,都攻破摧毁。北魏孝文帝又想在淮河南边修筑城堡,置兵戍守,以便安抚新近归顺北魏的该地百姓。为此,孝文帝特意赐赏相州刺史高闾一封盖有玉玺印记的信,信中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高闾看过孝文帝的信之后,也上表谈了自己的观点,其中说道:“《孙子兵法》中讲:‘如果有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可以包围他,如果有五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可以进攻他。’起初朝廷仅仅从接受曹虎投降这一点来计划安排,所以出兵数量不多,然而东西战线拉得很长,故难以取得成功。如今,您又想在淮河南边筑城置守,以便招抚新归顺的百姓。过去,世祖皇帝以排山倒海之威势,率领步、骑兵数十万,南下瓜步,各州郡全都投降,然而唯有盱眙这个小城,却久攻不下。最后班师回朝,没有留下兵马守护任何一座城市,也没有开辟一亩土地,难道是没有人力吗?不是!只是因为那些重镇要地还没有夺取到手,所以不急于镇守那些不重要的小地方。堵水要先塞住水源,伐木要先断其根本,如果本源尚在而只攻其末流,到底也不会有什么成效的。寿阳、盱眙、淮阴三个地方,是淮河之南的重镇要地,如果不攻克其中之一处,而要留守别的孤城,这很明显是不可能保全的事情。在外围有敌人据要冲之地而相逼,而淮河又隔断了我们和北方内地的联系,配置的兵力少了不足以自守,而兵力多了则粮食物品等又难以运到。再说,大部队回去之后,留下来守城的兵士们一定会感到孤单、胆怯。而且,夏天河水盛涨,救援起来是非常难的。这样,齐朝一定会派兵攻打的,我方久守该城,齐朝发兵攻取,这就是以新击旧;我方以孤军守孤城,劳于防御,齐朝派兵轮番来攻,士气强盛,这就是以劳御逸。如果情况真的如此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城被攻破,守兵被擒捉,就是将士们忠勇奋发,拼死而一战,也免不了城破身亡的结局,这是无益于国事的。况且,安土恋本乃是人之常情。过去,彭城之战我方获胜,夺得了这座重镇之城,并且也得以稳固地戌守住了,可是后来淮北那些不乐意归附我朝而思念归属江南的民众还竞有数万人之多。角城不过弹丸之地,况且还处于淮北,离淮阳不过十八里远近。可是五固之战,我们围攻了那么长时间,最终仍不能攻克。今昔对比一下,现在要在淮南筑城戍守,其难度要超出过去好几倍?现在天气才开始转暖雨季正要到来,盼望陛下象过去世祖皇帝做的那样,调转车辕,班师回朝,先经营好都城洛阳,蓄积力量,静观机会,广布仁德,施行教化,国内安定平和了,国外的人自然会信服而归附的。”尚书令陆睿也上表孝文帝,指出:“长江奔腾浩荡,天险要堑,是齐朝的防守要地。同时,江南之地淫雨多雾,暑气郁盛,蒸热如笼,我们的军队在此过夏,一定会发生疾病。而且,我们又刚刚迁都不久,尚处于草创阶段,营建之事刚刚开始,朝廷中枢机构还没有议事之处,下面的部门也没有办公场所,文武百官虽说已经住下来了,但实际情况与行路露宿没有什么区别,雨淋日晒,时间久了,难免发生瘟疫。再者,既要出兵打仗,又要招募民夫营造洛阳新都,如此兵徭并举,就是圣王也难以两者兼顾。如今,军队在外面攻敌作战,羸弱的民夫们在洛阳劳辛于土木之建,在外军队的后勤给养,每日耗损千金以上。如此,驱使疲惫之兵,攻打据守着坚城的敌人,将以什么来取胜呢?陛下去年冬天的那次行动,正是想要炫耀武力于江、汉之地,今年从春到崐夏这段时间,就理应罢兵休整一下。所以,希望能早日撤兵返回洛阳,先把基础打好,做到本强根固,使圣上心中没有内顾之忧,亦等待百姓完成了筑建洛阳城的劳役,然后再遣兵调将,出师征伐,所到之处,何愁不能征服呢?”孝文帝采纳了他们两人的建议。

崔慧景以魏人城邵阳,患之。张欣泰曰:“彼有去志,所以筑城者,外自夸大,惧我蹑其后耳。今若说之以两愿罢兵,彼无不听矣。”慧景从之,使欣泰诣城下语魏人,魏主乃还。济淮,馀五将未济,齐人据渚邀断津路。魏主募能破中渚兵者以为直阁将军,军主代人奚康生应募,缚筏积柴,因风纵火,烧齐船舰,依烟直进,飞刀乱斫,中渚兵遂溃。魏主假康生直阁将军。
南齐的崔慧景见北魏修筑邵阳城,心中非常忧虑。张欣泰告诉他说:“北魏实际上有撤退的想法,之所以还修筑邵阳城,只不过是在外表上夸大其强罢了,目的是害怕我们随后追击他们。现在如果派人去游说,提出两厢情愿罢兵休战的建议,他们不会不听从的。”崔慧景听从了这一主意,派遣张欣泰到邵阳城下与北魏交涉谈判,建议双方休兵,取得了一致协议,于是孝文帝撤兵返回本国。北魏撤退途中渡淮河之时,还有五个将领没有渡过河,南齐军队突然占据了河中之洲,断绝了水路,使得余下的北魏兵将无法渡河。北魏孝文帝发令谁能击败河洲上的南齐兵,就封谁为直将军,担任军主的代京人奚康生应募而出,他缚扎一些木筏子,上面堆满柴草,顺风纵火,一起烧向南齐的船舰,后面紧跟而进的兵士们借烟火掩护,挥刀乱砍,拼命杀向敌人,河洲上的南齐兵抵抗不住,遂纷纷溃逃。孝文帝给奚康生直将军的名号。

魏主使前将军杨播将步卒三千、骑五百为殿。时春水方长,齐兵大至,战舰塞川。播结陈于南岸以御之,诸军尽济。齐兵四集围播,播为圆阵以御之,身自搏战,所杀甚众。相拒再宿,军中食尽,围兵愈急。魏主在北岸望之,以水盛不能救,既而水稍减,播引精骑三百历齐舰大呼曰:“我今欲渡,能战者来!”遂拥众而济。播,椿之兄也。
北魏孝文帝命令前将军杨播率领步兵三千、骑兵五百殿后。当时,正是春水方涨之际,南齐军队大批赶来,战船密布,挤塞河中。杨播在淮河南岸布下阵势抵抗南齐军队,终于使没有渡河的北魏军队全部渡了过去。南齐军队从四面把杨播团团围住,杨播布出圆阵与之展开搏斗,他自己亲自搏战,所杀敌兵众多难计。一直抵抗到第三天,军中的食物已经吃光,而南齐围兵攻打得更厉害了。孝文帝站在淮河北岸观望,但是由于河水太急而不能派兵去相救。过一会儿,水势稍稍减弱,杨播带领精骑三百登上南齐停在河中的战船,对南齐围兵大声呼喊道:“我现在要渡河,有敢斗能战者请上来。”于是率领众兵渡过淮河。杨播是杨椿的哥哥。

魏军既退,邵阳洲上馀兵万人,求输马五百匹,假道以归。崔慧景欲断路攻之,张欣泰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轻也。今胜之不足为武,不胜徒丧前功;不如许之。”慧景从之。萧坦之还,言于上曰:“邵阳洲有死贼万人,慧景、欣泰纵而不取。”由是皆不加赏。甲申,解严。初,上闻魏主欲饮马于江,惧,敕广陵太守行南兗州事萧颖胄移居民入城。民惊恐,欲席卷南渡。颖胄以魏寇尚远,不即施行;魏兵竟不至。颖胄,太祖之从子也。
北魏军队撤退之后,在邵阳洲上还余留有一万兵马,他们向南齐崔慧景请求给五百匹马,并且要求借道返归。崔慧景想断其归路而攻打这些北魏余兵,但是张欣泰不同意,他说:“不要阻挡往回撤的军队,这一点古人也非常忌讳,因为那些将士们置身于死地,如果去追击,他们一定要以死相拼的,所以不可以轻视。现在,我们去追击他们,即使取胜了也不足以说明我们善战;万一不能获胜,则白白地丧失了前面的功劳。所以,不如答应他们,让他们撤回去。”崔慧景听从了张欣泰的建议。萧坦之回朝以后,告诉明帝说:“邵阳洲有被困的敌兵一万人,但是崔慧景和张欣泰二人听任他们逃走而不去追击。”因此,崔、张二人都没有得到朝廷的赏赐。甲申(十五日),由于北魏军队已经撤退,所以南齐解除戒严。原先,明帝听说北魏孝文帝要一直攻打到长江边上,饮马于长江,非常害怕,特命令主管南兖州事务的广陵太守萧颖胄把居民都移入城内,居民们因此惊恐万分,纷纷打算收拾家产渡江南逃。萧颖胄认为北魏军队离得还很远,就没有立即执行齐明帝的旨令,后来北魏军队没有到达那里。萧颖胄是高帝的侄子。

上遣尚书右仆射沈文季助丰城公遥昌守奉阳。文季入城,止游兵不听出,洞开城门,严加守备。魏兵寻退。
明帝派遣尚书左仆射沈文季去帮助丰城公萧遥昌防守寿阳城。沈文季到达寿阳城之后,禁止游兵随便出城,洞开城门,严加守备,北魏军队很快就撤退了。

魏之入寇也,卢昶等犹在建康,齐人恨之,饲以蒸豆。昶怖惧,食之,泪汗交横。谒者张思宁辞气不屈,死于馆下。及还,魏主让昶曰:“人谁不死,何至自同牛马,屈身辱国!纵不远惭苏武,独不近愧思宁乎!”乃黜为民。
北魏入侵南齐时,派去祝贺海陵王即位的使节卢昶等人还在南齐的建康,南齐人非常仇恨他们,因此就象喂牛马一样地把豆子蒸熟让他们吃。卢昶十分恐惧,就吃了,由于害怕和受辱,所以汗泪交流。但是,谒者张思宁却义正辞严地加以拒绝,宁死而不受屈辱,最后死在所住的客馆之中。回到北魏之后,孝文帝责备卢昶说:“人谁没有一死?为何如此贪生怕死到了把自己等同于牛马的地步?你屈身辱国,即使不远愧于当年曾出使匈奴十九年而不屈节的苏武,难道同眼前的张思宁比较一下还不感到自羞吗?”于是,革除了卢昶的官职,贬为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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